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把钱转入定存账户,然后起身把志愿填报表撕碎,丢进火炉。 她知道,这不是陈卫东一个人的决定,是他们全家,干净利落地,从她的人生中撤退。 她甚至不知道,陈卫东是否知道她怀孕。但已经不重要了。 她是个有骨气的人,可骨头也会饿,也会怕。她怀着孕,不能回家,不敢露馅,不敢告诉任何人。每个深夜,她都在问自己:是不是说一句“我怀孕了”,他就会回来? 可她没打那通电话。 因为她怕他回来的不是人,是愧疚;怕他说“我们一起想办法”,却连办法都没有;怕他说“对不起”,她就真的原谅了他。 她不想那样。 她咬牙活了下来。租了个城中村单间,顶着“高中毕业”的身份去给人做会计兼职。孕吐得厉害时,她在蹲厕里吐完再扶墙起来继续干活。 三个月后,媒人介绍了一个男人。 姓李,做木工,三十出头,母亲早逝,脾气老实,不问过去。她看了看自己日渐隆起的肚子,说了句:“我身体不好,不能生。” 男人说:“没关系,我就想有个人陪。” 他们领了证,没办酒席。她穿着棉布裙子坐在民政局合影处,照片上她面色发白,眉头微皱,像是刚从雾中醒来。 孩子出生,是个女孩,哭声特别响。她抱着女婴站在窗边,阳光透进来,她第一次看清那双眼睛——太像陈卫东了。 她心脏狠狠抽了一下,却没有掉眼泪。 她给孩子起名叫李南栀。李,是继父的姓;南栀,是她喜欢的一种植物,夏天开花,香气干净,耐晒耐旱。 那几年,她活得像被水泡过的树根,僵硬、沉默,不敢动弹。她从不跟那个男人吵架,也从不说爱。那人不问,也不强求。每天去打工,晚上回来自己煮面,从不让她受累。 一次她深夜发烧,男人坐在床边握着她的手,说:“你不是一个人。” 她忍了很久,那一夜终于哭了。不是因为感动,是因为羞耻。她觉得自己骗了一个好人,用了别人的善良填补自己的漏洞。 他们的婚姻很安静。没有波澜,也没有亲密。她做饭,他修房;她带孩子,他做桌椅。白天像邻里,晚上像室友,谁也不碰谁。 她从没对他说过孩子不是他的。 他也从没问。 后来,他出事是在一个小工程上,脚滑掉进楼缝,当场昏迷不醒。抢救不到一晚就走了。工地赔了两万块,她一分没动,直接捐给了他村里的小学。 那晚她坐在窗边,看着女儿熟睡,窗外下着小雨,玻璃反光里,她看见自己——头发乱了,脸色苍白,眼神陌生。 她像一个活着的失物招领。 她对着自己轻声说:“现在,该走了。” 她不是不痛。她只是知道,痛不会改变任何事。 那些她本该拥有的——名校、城市、爱情、自我——都在她十八岁那年,死得干干净净。 而她不怪任何人。 尤其,不再怪陈卫东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