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忆瑶台 (第7/7页)
睛狐疑道:“你总不会就见过我这一面罢?连模样都没瞧见,竟还耿耿于怀至今?” 孟开平坐在她身旁的石凳上,冷哼一声:“这还不够吗?你当年好生气派啊,高高在上扔银子,差点砸着我脑门!” “都说了不是我扔的。”师杭嘟囔道,“早知你站在楼下,就该让阿宁jiejie他们扔准点。” 孟开平被她气到了,拂袖欲走,师杭赶忙拉住他,急切追问道:“不许走!你还没回答我呢,到底何时见过我?” 孟开平盯着她的小手,瞧了半晌,蓦地笑了:“你真想知道?” 师杭颔首,决心死个明明白白。 识得和见过不可一概而论,她笃定孟开平是个见色起意之徒,所以她到底何时大意教他偷窥了去?孟开平仿佛知道她心中所想,悠悠道:“小人之心。我可不是那等鸡鸣狗盗之辈,见你也是光明正大地见,要怪只能怪你自己——去岁二月花朝节,何故要去花神庙祭拜?” 闻言,师杭立时大惊失色。 及笄前的那回生辰,她确实亲自去了花神庙,还同几位闺友盛妆领祭。 “当日,路边的百姓恐怕没一个看得清高台上的美人,偏我无心插柳。”孟开平笑吟吟道,“沈周成约我在花神庙外的清江楼会面,我原想坐在大堂里,事毕便走,可他却说庙里有热闹可瞧,楼上雅间一览无余。筠娘,你说这是不是缘分天定?” 听罢,师杭根本说不出话来。 如果不是因为那一面,恐怕孟开平早记不起她了,更不会生出夺她到手的心思。可若没有当日一面,她又怎能侥幸活到今日? 幼时端午,她与福晟熟识,孟开平在练江岸边初次见她;去岁花朝,她与福晟定下亲事,孟开平同样未曾错过。原来这么些年,在她的余光之外,还有一个人早就记挂着她。只是她明白,这种记挂无关风月,只关乎一个男人渴求出人头地的野心。 今夜说得已然够多了,多到他忆起了一些不愿回想的陈年旧事。孟开平仰头望着高悬于空的明月,估摸时辰不早了,便叮嘱道:“早些歇息罢,多谢你送的礼,我会好生珍惜的。” 临走前,他抚了抚少女额前的碎发,难得温柔道:“我同你说的那些话,你记得再好好想一想。筠娘,既然你信佛信缘,福晟与你有缘,我又何尝不是呢?” “跟着我,绝不会令你失望。” …… 甫一出院门,孟开平便长长地舒了一口气。 他确信,自己方才的话语毫无破绽,绝对未曾透露半分不该有的心思。福晟心悦她,心悦到可以放下高傲自负亦步亦趋地追求,可孟开平做不来这些。所以他永远不会教她知道,除这两面外,他还曾见过她一回。 就在渡江前的一个雪日,在他即将离开徽州之时。 小雪未晴,寒意难消。少女怀抱琵琶与绿衣婢女一同从琴坊中步出,而他恰与几个同僚醉眼朦胧地倚在酒楼二层上聊天侃地。这回是他居高临下,可她依旧从始至终未向他投来一丝目光。 临上车前,萧肃冷风掀起了她帷帽的一角,惊鸿一瞥间,却将少年的酒意都驱散了。 容色如胭,香阵卷温柔。少女身上湖蓝羽纱的鹤氅映在白雪皑皑当中,正如数年前的霁蓝长裙,江水一般澄澈明亮,洌然进了心底。 马车已渐渐驶远了,孟开平想也不想便推开身侧同僚,直接撑着栏杆翻身而下。安稳落地后,他又不顾沈周成的呼喊,一路追去,接连转过数条街巷。 最终,他追到了师府的牌匾下。高门大户,宝马香车,他亲眼看着少女进了府中再也不见。 落雪打湿了他的衣衫,也不知是不是酒意作祟,霎时,孟开平只觉得委屈憋闷,悲从中来。 三年而已,父兄亡故,接管军权……日子过得飞快,快到他都没有机会细细回忆从前。父兄皆死于元军之手,他想起自己曾对兄长夸下的海口,想起兄长对他的期许,简直无地自容。 漫天飞雪中,他独自一人立在原处良久,望着头顶大大的“师府”二字,一股莫名的执念似藤蔓般牢牢缠住了他的心。 此一时,彼一时,十年河东转河西。终有一日他会爬到足够高的位置,而这户连父兄都不敢提及的人家,到时也会在他的掌控中。 至于这家的掌上明珠…… 俯首即拾罢了。